胡博士:紧接着更大的凶兆出现了,院中的桃树、李树、樱桃树,所有的果树同时开花,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余家人心说,这下完了,这是这些花木在和自己的主人作最后的告别呀。怎么办呢?不能光在这儿唉声叹气死耗着呀,家里人一合计,决定办件喜庆事冲一冲,趁着春色满园百花盛开的日子口,在园子中举行一个茶会。没想到这个茶会不但规模比预期大得多,而且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盛大的化装舞会。这一下引来了公安干警的注意,余家大院这么多中外人士在这儿热闹什么呢?就在余静岩的大哥回答警察的询问和填写登记表格时,院子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花园中那个歪斜已久的亭子倒了。到了1950年夏天,余老先生弟弟的遗孀“金婶”的起居室的后墙又轰的一声,在一个雨后的黄昏中倒塌了。按说这是件不吉利的事吧,可令人惊喜的是,金婶竟然从废砖下面找到了九块一两重的金砖。他们决定用这笔钱把大院维修一下。修好后不到一个星期,这个大院就被国家以15000美元的价格买下了。余家大院的人开始分门立户各奔东西,这也是早在他们预料中的事吧。
老田:在告别余家大院的难忘时刻,给大卫·季德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金婶了。金婶对佘家兄妹说,她和几只猫年龄都大了,不适宜住别人家,她要带着和她几十年相依为命的一个哑巴姐妹“胡婶”一起搬到西郊的一个破庙里去住,那里供奉着余家列祖列宗包括余老先生的牌位。
胡博士:大卫·季德永别也不会忘记金婶离家时的那副场景:
她坐在一辆三轮车上,头戴一顶毛线帽,脚下放着一只篮子,里面装着她的猫。金婶的样子比以前显得更加苍老和忧伤。三轮车将要启动时,她把一个金砖塞到大卫手中,说:“这是我给你留下的,以后你和你妻子一定要来看我,乡下没有人会玩牌。”
老田:大卫回到家把这事儿给老婆一说,余静岩琢磨过来了,金婶一定是把自己的那十块金砖,一块留给了大卫,另外九块埋在废墟中让众人感到是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一来是为渡过难关,二来是让众人高兴一把。她的心可真够善的了。
胡博士:还有那个哑巴胡婶也有故事。她和金婶只不过是从小一块儿玩的伙伴。1900年八国联军入城时,胡婶才是个小女孩,她亲眼看见一个洋兵用刺刀将自己的母亲杀死,从那以后,这个小姑娘就再也不能开口了。金婶从那时起就把她带在身边视如亲姐妹一般。
老田:大卫·季德是1950年秋天带着余静岩离开中国回美国去的。他比从小生长在这个院儿里的妻子更关心这个大院。1981年8月,他在阔别北京三十一年之后特地回到前毛家湾的故居。他听说这处宅子在20世纪60年代由一家卫生院改成了林彪的官邸,林彪死后,这处宅子一直是不对外公开的机关所在地,门前有持枪的武警战士守卫把门。听了别人这样的介绍,老年的大卫先生只好坐在车里,向宅院大门投去深深的一瞥,然后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