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李云鹤的舞台形象还算说得过去,身材窈窕,扮相俊美,论唱腔虽不够高亢洪亮,也算清细柔和,可是在台上一念词儿就露了怯,山东口音太重。就像说相声的故意讲方言似的,观众能不觉得葛吗?那时候的李云鹤还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第一次来到北平听到满街的人都是一口京腔京调的,她很羡慕,于是就铆足了劲儿学北京话。她十分渴望自己早日学会国语,那样,她在舞台上一定会光彩照人,在艺术上就能得到更大的发展,实现自己的艺术梦想。
胡博士:命运常常是爱跟人开玩笑的。在晦鸣剧院里,她总有一种甩不掉的自卑感。到了北平,她觉得同学们对她这个山东小丫头更加瞧不起了。说真话,她那时的确穷得连贴身背心都买不起,常常外面罩个旗袍,里面没穿东西,胸前晃里晃荡很不像那个样。每次上场前,她在后台从幕布缝里往台下一看,心里就怦怦直跳。心里一发怵,上台后嗓子就放不开,越想拿准点音,就越爱跑调。有一次演《玉堂春》,李云鹤终于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败下阵来。她气呼呼地从台上下来,一直在小声嘟哝着,骂那些起哄的观众。后来她又演过《打金枝》,也照样败下阵来。
老田:李云鹤的同班同学王庭树曾经撰文回忆道:“我们追随王院长(泊生)回到北平,组晦鸣剧社在北平演出。王泊生的《打金砖》和《四郎探母》是很有名的。倒数第三码戏,曾有李云鹤的《玉堂春》,我当时任后台管理文职,虽对这位师妹能单独唱一出,已觉可喜,但不过,她戏龄太短,土音太重,北平人对她是难以接受的。加上戏又是创新的,在北平演出又不是经常的,实在都对李云鹤不利,不适宜她的发展……”李云鹤几次登台,屡战屡败,只好卷起铺盖,灰溜溜地走人了事。这次北平之行,给她留下的只是痛苦的回忆。
胡博士:李云鹤第二次来北平是1935年1月,这次她不是来演戏了,而是和他的情人黄敬相聚来了,所以可以说是乘兴而来吧。黄敬原名叫俞启威,当时正在北大读书。他和李云鹤是1932年春夏之交在青岛大学宣布同居的,当时俞启威21岁未婚,李云鹤18岁已是有夫之妇了。1935年这次李云鹤是奔着对爱情的憧憬而来的,那时黄敬由于工作繁忙、课程紧张,不能常常陪伴她,就建议她到学校去旁听几门功课,李云鹤就这样走进了北大的课堂,成了坐在课堂后面的一名旁听生。可这时候的李云鹤只是想得到爱情的温馨和富裕的物质生活,但实际情况并不如意。黄敬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活动之中,被捕出狱后尚未恢复党籍,正在接受组织上的考验,并没有沉湎于李云鹤对爱情的渴望之中。另一方面,生活上也很拮据,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李云鹤在失望之中忍不住经常发火,常常为一点小事吵闹起来,对于眼前的境况难以忍受。她虽然很年轻,但在为人上可不是个善茬儿,她想离开北平,离开黄敬,可又想把分手的责任推给黄敬,就故意放话给黄敬,问他是不是爱上别的女人了。在这种冷战的气氛下,黄敬就公开表态:李云鹤在北平和上海之间有充分的选择自由,爱往哪儿去往哪儿去,至于两人的关系,也一切随李云鹤的意思办。这时候,上海正好给她来了一份电报,请她到上海去排演话剧《娜拉》,李云鹤就坡下驴。正好借这个机会离开北平。
老田:1935年3月,北平正是柳枝含苞吐绿之时,李云鹤在情人的陪伴下,在沙滩附近的一幢公寓里度过了21岁的生日后,便匆匆登上了南下的火车,结束了她的第二次北平之旅。在李云鹤丰富多彩的人生旅途中,北平这两个多月的生活虽然只是短暂一瞬,可等到四十多年后她在秦城监狱服刑时,兴许还会回首回首这段旧日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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