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上变为溥大爷
在毓嶦记忆中,溥仪在伪满皇宫,所有的权力都被日本人掌控。他的脾气因而变得多疑而暴戾,往往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就会打身边的人。“他老拿眼瞧你,皇上瞧你,发毛,你也不敢瞧他。他看你不敢看他,就问‘你怎么不敢抬头瞧我呢?你心里有什么鬼。’”于是,毓嶦被赐打板子。还有一回,毓嶦因为说溥仪吃的痔疮药形状象枪药,犯了诅咒溥仪的嫌疑,又换来一顿打。毓嶦说,溥仪打人往往没有什么理由,怎样你都得受着。有时候别的学生看不过去,给求情。而求情的后果就是一块被打。时间久了,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话。面对疑心病重的溥仪,毓嶦选择了忍耐。在他心中,“溥仪就是皇上,皇上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皇上打人逆来顺受。”
1939年,毓嶦承袭了父亲和硕恭亲王爵位,拥有了恭亲王的头衔。他在伪皇宫一共生活了8年,从14岁到22岁,被训练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奴才。而皇宫之外,是轰轰烈烈的八年抗日战争。对于窗外发生的一切,毓嶦虽然有所耳闻,却没有半点感觉。伪皇宫的院墙,将他与世隔绝。
1945年8月8日夜晚11点多,一阵尖利的防空警报划过长春的夜空。日本关东军司令通知溥仪:苏联已经对日本正式宣战,苏军已全面入侵东北。听到这个消息,溥仪大惊失色。他匆忙收拾金银细软,带着亲信连夜逃出长春。本打算在此静观事态发展的溥仪,却没有想到,两天后就传来了日军投降的消息。毓嶦记得,当听到日本投降的那一刻,溥仪扑通跪在地上,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一边打一边说,“我满洲国没能帮助你打赢太平洋圣战,你垮台了,这是我的罪孽,我对日本天皇有罪。”
日本宣告投降,彻底粉碎了溥仪的复辟梦,眼下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逃跑。1945年8月16日,溥仪召开了伪满洲国最后一次“御前会议”,宣读了他的退位诏书。与此同时,毓嶦敲开了母亲的房门,他告诉母亲,自己即将追随溥仪逃往日本。“母亲在屋里坐着,舍不得我走,但她什么话都没说。”那时候毓嶦对于亲情十分的淡漠,在他的概念里,没有什么比保护溥仪,跟着他生死与共更重要了。”而毓嶦没有想到,和母亲这一别,就是12年。
按照原计划,溥仪带着弟弟溥杰、侄子毓嶦等8人从通化坐飞机到沈阳,然后从沈阳机场转机逃往日本。但是谁也没想到,溥仪一行人一降落在沈阳机场,就被在此等候多时的苏联兵抓个正着。
虽然沦落为俘虏,但是苏联政府对待溥仪和他的八个亲信还是格外的优待。他们被安排住在赤塔一座环境优美的疗养院中。在这里,毓嶦第一次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中文书:《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和斯大林著的《关于列宁主义问题》。从来都不知道列宁、斯大林为何物的毓嶦,好奇地顺手翻开这些共产党的书。这一切引来溥仪的不满。“他以为我瞧共产党的书,是不是想造反。”
在苏联,毓嶦生活了5年。他回忆说,在头的两年里,他和溥仪的其他几个亲信还轮流伺候溥仪,替他打饭、烧水、洗衣服。但是同样关押在此的伪满大臣对待溥仪的态度则颇为微妙。他们见到溥仪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毕恭毕敬,对他的称呼也由原来的皇上变成了老溥,溥大爷。而随着改造的深入,毓嶦对待溥仪的态度也逐渐转变。“在苏联待了5年,思想也变化了,你也是俘虏,我也是俘虏,我为什么要伺候你呢?过去,他是皇上,我这一心一意,同生死,共患难,到苏联就没那种思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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