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谁给谁磕头”
溥仪意识到了毓嶦身上的变化,为了笼络另一位照顾自己的侄子毓碞,溥仪请弟弟溥杰代笔,偷偷立毓碞为自己的继承人。对于溥仪的这个举动,毓嶦不以为然。1949年10月1日,当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来,毓嶦开始期待着回家,与母亲相聚。一年后,他如愿以偿。
1950年7月30日上午,苏联伯力红河子看守所所长阿斯尼斯上尉却当众宣布了苏联政府的决定:即刻遣返全部在苏联俘虏的伪满大臣和将军们。为了确保安全,押送伪满战犯的列车,窗户全部被糊上。走了一天一夜后,列车到达了中苏边境绥芬河车站。在这里,毓嶦和溥仪家族的其他成员,被苏军移交给中国政府。与即将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毓嶦心情不同的是,一路上,溥仪精神紧张,神情恍惚。“半夜也不睡觉,在火车上待着,在火车上来回走,见谁给谁磕头。
中国政府将伪满战犯关押在辽宁抚顺战犯管理所。然而,随着抗美援朝战争打响,朝鲜战局吃紧,被关押在抚顺战犯管理所的日、伪战犯全部北迁哈尔滨的道里监狱。在哈尔滨,溥仪意识到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他开始学着放下皇帝的架子,与同监号的人一起值日,打扫卫生。“抚顺战犯管理所的管理颇为严格,规定不是一个监号的人不可以交谈。只有溥仪得到特别优待:每天在院子里散步时可以和家人说一会话。我那会见到溥仪没话,说什么?溥仪还假装的关心关心你,你怎么样?好不好啊?我心里说话,你还关心我?你也是假模假式的,也不愿意搭理他。”
此刻,在毓嶦心中,溥仪的光环早已消失殆尽。而之后的集体劳动,溥仪的笨拙更是让毓嶦对溥仪的一无是处嗤之以鼻。“我们在哈尔滨铅笔厂进行劳动改造,我和溥仪被分配在同一个小组,每天的劳动内容是糊纸盒。溥仪糊纸盒子笨死了,这纸盒子糊出来,哪个盒子最次,最抽抽、歪的就是他。后来人家说,你糊纸盒子不行,你刷浆糊吧,浆糊他也刷不了。他根本都没干过活,特别笨。打那时候就知道了,他那手不行。”
12年后重获自由
1957年1月27日,最高检察院的代表向毓嶦宣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检察院免予起诉书”。从苏联监狱到中国监狱,34岁的毓嶦终于告别了12年的囚犯生涯,重获自由。
和意料中的欣喜完全不同,出狱后的毓嶦忧心忡忡。“在苏联待5年,在战犯管理所待7年,前后12年。这12年吃喝穿住全有人管,现在你释放了,回家了,之后怎么生活?不知道。”
回到北京,毓嶦和母亲、弟弟暂时住在一起。不远的地方,就是祖上的基业——恭王府。而此时,毓嶦却没有心情旧地重游。为了生存,年近40岁、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只得去干重体力活。挖马路、挖沟、装地缆……能想到的体力活毓嶦几乎都干过。然而因为身形瘦小,毓嶦每次只能拿半份工资。“当时挖一个沟,两米长,一米深。人家一天挖出来了,咱没那么大力气,不会干,人家一个人的定额我们两个人干,两人挣一人的钱。”
1957年毓嶦出狱时,他的叔叔溥仪依然在抚顺战犯管理所劳动改造。直到两年后,溥仪才获得中国政府的特赦。从监狱出来后,溥仪被安排在政协工作。之后,又在组织的安排下,与李淑贤结婚,组建了新的家庭。从一个皇帝被改造成公民,溥仪不用为吃饭穿衣费心。而当年跟随他坐牢的毓嶦,却因为没有一技之长,一直做着临时工。
曾经对溥仪忠心耿耿的毓嶦,在溥仪结婚时也没去参加他的婚礼。用他的话说,“因为不知道溥仪结婚了,他没通知。”在毓嶦眼里,溥仪不通人情世故,所谓叔侄关系,也就这样淡然地面对。
1966年“文革”爆发,由于出身问题,毓嶦被下放到天津的茶淀农场,进行劳动改造。这一年,溥仪患了肾癌,住进协和医院。一年后,毓嶦和其他人一样,从报纸上得知了溥仪去世的消息。
毓嶦在“文革”结束后获得了平反。1980年,他回到北京,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农场职工。退休后,毓嶦凭借着年幼时的书法底蕴,再加上自身的爱好,潜心钻研,竟意外地在宣纸和墨香中找到了新的位置。现在,他最重要的身份是书法家,甚至还有着自己的经纪人。毓嶦老人现在常用的一个名字是毓君固,爱新觉罗毓嶦这个弥漫着清王朝气息的名字,只有在特殊时刻才会被人提起。 |